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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何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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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孙权来锦绣天下,她是一点也不会意外,可是孙坚和孙策,却当真让她始料未及。

    她走的很快,可是脑中却是不住的在思忖,他们来锦绣天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到了大厅的时候,郭嘉已经在那里招呼他们了,孙策是第一个看到匆忙跑来的姜颐,不过是淡淡的望了一眼,便是收回了视线,继续的喝着他的茶。

    随即孙坚也看到了姜颐,淡淡一笑,道:“打扰琳姑娘了。”

    “将军客气了。”姜颐和他寒暄了一句,便是坐到了郭嘉的身边,杨大姐也给她端了一杯茶。姜颐一边小口的喝着茶水,一边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

    “天下已经大乱,曹操已经拿下了兖州,各地烽烟四起,我们孙军,也到了该上战场的时候了。”孙坚笑着说道,却是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茶,将视线转到姜颐身上,状似无意般开口道:“锦绣天下的茶倒真是不错,琳姑娘果真是个细腻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赞赏,姜颐一时也捉摸不透他字里行间中的机锋,只是淡淡一笑,“都是些粗鄙之物,将军若是喜欢,琳儿送些给将军。”

    孙坚笑而不语,放下茶盏,将视线重新投回了一旁静默不语的郭嘉身上。

    郭嘉的视线好像一直都是落在孙坚的身上,即使看到姜颐,也没有太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孙坚的身上,眉头轻拧,犹豫了一下,终是启唇道:“请恕郭嘉多嘴,郭嘉略懂医术,孙将军的体内,应该是残存着毒素!”孙坚的脸色和平常无异,可是眉心处,却有一点隐约的暗沉。

    听到郭嘉突然的一句话,孙家父子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凝固,孙坚尚未开口,孙策已经直起身子,快步走到郭嘉面前,“你能解毒?”

    他的语气很是急促,一贯冷冽的眼也是带上了十分的期盼。

    虽然很残忍,郭嘉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是粗通医书,这种毒,我解不了。”

    这种毒在他的身体里已经潜伏了很长的时间,本来以这种毒的毒性,应该是十二个时辰以内就会毙命,可是孙坚既然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有人用药物克制住了他体内的毒素。

    如今,毒素既然克制不住了,孙坚的性命,怕是快到终点了。

    孙策眼中的光彩蓦地消失,整个人有些颓败的坐回椅子上,倒是孙坚,仿若一点也不在意,他爽朗一笑,“我的身子一向硬朗,这些毒素,无碍的。”

    孙策担忧的眼,终于稍稍安定了些。

    郭嘉心中明了,却也不点破,孙坚他又和郭嘉随意说了几句,便和孙策起身告辞,郭嘉和姜颐将他二人送到锦绣天下的门口。

    孙策率先出门取马,孙坚正欲告辞,郭嘉出声唤住他,清亮的眸子里带了一抹阴沉,他望着孙坚,沉声道:“此次出征,将军万事小心。”

    姜颐望着面色沉重的郭嘉,眉心猛地一跳。

    孙坚沉眸,略略思考了一下,却是笑着问道:“郭公子这句话,是对孙某的祝福,还是送给孙某的预言?”这话,状似无心,却是有意。天下皆知,颍川郭嘉料事如神,他的口中鲜少会出现废话,刚刚的这一句,定然也不会是例外。

    郭嘉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发挥着沉默是金的良好品质,孙坚朗声一笑,孙策正好牵了马过来,他说了一声告辞,便是翻身上马,和孙策一起绝尘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都消失无踪,姜颐终于缓缓开口,微笑着问道:“孙将军父子此次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事?”

    听到姜颐的问题,郭嘉的视线转到她的身上,眉眼间有一抹深刻的惋惜,“孙将军来这里,是想问我此次出征是凶是吉,至于孙策他来这里,应该是想看看玉姑娘会不会在这里。”

    姜颐垂眸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问道:“此次,孙坚出征,结局如何?”

    看到郭嘉的表情,姜颐隐约着已经猜到了答案。

    闻言,郭嘉的眸光微黯,“我刚刚已经说了结果。”

    刚刚,他要他万事小心。

    所以……

    果然,郭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此次征伐,孙坚,有去无回。”他的声音很轻,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的心猛地一颤。

    姜颐的眼光落在郭嘉的身上,依旧是她所熟悉的宽大的衣袍,单薄的身子,可是他的双眼中,却是慢慢的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那双眸子里无意中流露出的,都是看透世事的肯定。

    “郭嘉。”姜颐轻唤他的名字,看到郭嘉转过来的视线,姜颐微笑着开口,“你到底有多聪明,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

    她的笑容很淡,淡的就像是一阵轻风,随时都可能吹散一般。

    郭嘉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几乎贪婪地看着那一张容颜,仿若要把这张脸刻入骨血一般。乌色的长发,在眼前纠结缠绵,模糊了他这一刻的神情。

    他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可以很笨,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沉入骨髓的无奈和沉痛,他悲戚的声音,让姜颐的心,也是一阵疼痛。

    有的时候,看透一切,却是一种负累。

    微风中,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有彼此的长发,在半空中发出悲鸣的呜咽。

    第二日,孙氏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孙坚率兵亲征,孙策随军征战。姜颐和郭嘉站在城门口,目送着这一行人走远。

    心中百感交集,这一次征战,对于孙家父子来说,会是一场死别。

    姜颐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便是转到一旁的郭嘉身上,那一副单薄的身子,不知道背负了多少的秘密。

    也许,在这样的时代中,真的是要笨一点,才能好过一些。

    姜颐很希望郭嘉是错的,他口中那所谓的预言,其实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她是这样希冀的,可是在她的心底,却是完全的相信他。

    她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不论是什么。

    “在想什么?”清萧却温柔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姜颐回过神,只见郭嘉正眉眼含笑的望着她。

    “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定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有一份特属于自己无奈的命运。”她的视线飘向远方,嘴角噙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的人生,到底是由谁在主宰,是我们自己,还是那些所谓的神明,又或者是这天地中的最高者?”

    她的声音清浅,就像是宿命的低喃,一字一句,在他的耳边来回回响。

    郭嘉也随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远处的天空,淡淡的开口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问你自己。”这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姜颐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我不知道。”她微笑着,眼睛中却有着茫然,“一些原本看起来很重要的事情,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失去了它曾经的价值。甚至,曾经非做不可的事情,也逐渐变得可有可无。”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也有些遥远,似乎触摸不到一样。

    “我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我,还是这个时代改变了我,又或者,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心中所谓的那些坚持,其实都不是我想象中那么放不下。”她的眼睛始终望向天空,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天空,是那般的遥远,那般的遥不可及。

    两人临风而立,宽大的衣袂在风中飒飒作响,“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过一些深刻的事情之后。人生没有永远的执着,所有的坚持都是会变化的,有的时候,是因为一些事,有的时候,是因为一些人。”

    郭嘉没有转头,只是如此开口说道。

    天地浩大,周遭的喧哗都好像变得寂静无声,姜颐望着那片广阔的天空,瞳眸中,一片深邃。

    时间一点一点的从指间流走,春走夏来,夏走秋又至。

    郭嘉一直陪着姜颐留在锦绣天下,践行着他曾许下的诺言,日日为她准备着好吃的东西。

    他说过的,他要为她做一辈子的饭,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这是他的承诺,以永远为期限。

    孙策和孙坚征战在外,孙权留守洛阳城,乔家姐妹还是留在将军府做客。孙权经常来锦绣天下,乔萱便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久而久之,也成了锦绣天下的常客。

    乔萱是大小姐的脾气,她是在众人的宠爱之中长大的,所以对于姜颐,总是敌视的,尤其是当孙权对她关怀备至的时候,乔萱的眼光,就像是刀锋,可是她是个磊落的人,敢爱敢恨,也不会寻些不入流的方法陷害姜颐。

    她原本安宁的生活,慢慢的被吵吵闹闹所取代,孙权和乔萱,也在不经意的时候,在她的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姜颐总是在想,若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却也是一种幸福。可是这样幸福的生活,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分崩离析。

    这日,姜颐在房间里听到喜乐唤她的声音,说是有人找她订做衣服。姜颐应了一声,随即关上房门,走到楼梯口,当视线触到一袭明黄的时候,姜颐的一颗心脏,瞬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颀长而立的身影,耀眼夺目的明黄色锦袍,一点一滴,构成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