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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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方殷羡一行赶得很急,南书房中魏子云丁敖的动作也不慢。

    他们赶到的时候,地上又多躺下好些人,而皇帝,地上跪了一个,榻上也躺着一个。

    跪着的那个,一身朝服虽有些凌乱,却没受什么伤,还能强撑着“逆臣贼子”的不断喝骂;而榻上那一个,一双几乎无力睁着的眼睛,却在屠方殷羡进门时猛地睁开,里头透出两抹亮光,紧紧盯住屠方的脸,又吃力地想要握住魏子云的手,但用尽力气也只能徒劳地略微颤动手指,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沫,挣扎了半晌才咳出一声:“皇、皇……”

    魏子云会意:“臣已让人去请皇太后殿下,陛下且宽心。”

    皇帝却越发焦急:“皇、皇、呃、呃……”

    ——几乎就在殿外传来一声“皇儿啊!”的哭号时,皇帝瞪大眼睛,再也没能“呃”出声来。

    一群珠环翠绕的宫女簇拥着一个有些富态但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妇人进来,那妇人一见到榻上眼睛兀自睁开的皇帝,一头就扑了过去,地上的“皇帝”却还在叫嚣:“母后!你也被那贼子迷惑了吗?朕在这里!”

    陆小凤却睁大眼睛,看着跟在一群女人后头进来的宫九,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再然后,包括叶孤城西门吹雪等人在内,都被殷羡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大家没看成叶西二人的惊世决战,倒或亲眼、或听闻的,经历了一场宫廷乱起的大戏,一时间也没谁愿意在禁宫多留,都极配合地离开了。

    李燕北久在天子脚下,木道人年老德高,卜巨等人亦是一方巨擘、与陆小凤又还没相熟到可以胡闹八卦,因此都没有说话,倒是司空摘星轻轻一跃,攀住陆小凤的肩膀:“喂!你刚刚是和魏子云一起赶到的吧?皇帝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躺着一个、跪着一个的!”

    陆小凤心里正有些烦,给他这么一闹,反倒轻松了些,脸却板得越发严正:“我不是小凤,我是个大臭虫,脑袋虽尖会钻洞,却钻不到龙洞里头去,哪里知道真龙发生了什么事?”

    司空摘星好奇心强,又熟悉陆小凤,闻言眼睛骨碌碌一转:“不知道真龙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知道假龙怎么回事啦?”

    陆小凤不理他,由着他一百几十斤压在身上,也坚定往前迈步。

    司空摘星嘻嘻笑:“哎呀呀,陆小凤,小凤凰,你当然是小凤凰啦,哪个混蛋说你是臭虫的?回头我帮你一起去揍他!”捏肩膀拍马屁,“来来来,现在先说说,假龙怎么回事?”

    看看花满楼,特别强调:“你别看七童一直没问,他是体贴你呢!他绝对比我还好奇,说说呗,满足满足七童的好奇心,顺便也让我听听新鲜?”

    陆小凤终于回头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死猴精居然扯着七童做大旗了?

    这两只打小儿玩到大,吐口水抢糖葫芦的事儿都做过,翻跟斗挖蚯蚓的事儿更是继续进行中,司空摘星的猴尾巴一翘,陆小凤就知道他是要拉屎放屁、还是纯粹晾菊花,陆小凤的蛋壳晃一下,司空摘星就能知道里头装的是咸蛋、臭蛋、松花蛋、还是水煮蛋。

    现在陆小凤瞥过来一眼,司空摘星立刻看出其中意味,但他脸皮儿厚得很,为了满足好奇心时给陆三蛋示一示弱也没什么,忍他一个眼神更不算啥——回头得了机会再赚他千儿八百条蚯蚓找补就是——因此他不只依旧嘻嘻笑,还伸手要将花满楼揽过来,被叶孤鸿眼明手快地拿剑鞘拍掉也不恼,依旧压在陆小凤肩头,冲着花满楼笑:“七童,你也想很知道的,对吧?”

    花满楼淡淡微笑:“这世上想做又不能去做的事情很多,想听但最好不听的事情更多。”花家豪富,他又有兄长侄儿分别在礼部工部并军中为官为将,有些事情,就比较谨慎些。

    司空摘星讨了个没趣,怏怏叹口气,他却不太觉得是自己好奇心太重,只怨陆小凤:“哼!肯定是你惹的麻烦太多,都把七童吓坏了,他以前可没这么胆小!”

    陆小凤冷冷给他哼回去:“难道七童现在就是胆小了?他是谨慎、谨慎!懂不懂?”

    司空摘星越发挤眉弄眼,又是叹气又是顿足,只是脚丫子踩下去却总是不小心踩到陆小凤小腿脚背上,偏偏陆小凤居然也忍他,他闹了一会儿自己无聊了,一双眼睛又骨碌碌地乱转,忽然“咦”了一声:

    “和七童一道进宫的小孩呢?”

    花满楼的眼睛准确地定在叶孤鸿身上,陆小凤更是直接嘲笑:“一剑鞘就能把你拍眼花了?这样都好意思混进去观战,这见着叶城主的天外飞仙,你的猴眼睛从此可别要了!”

    司空摘星最得意的就是他这双眼睛,闻言立刻瞪眼:“怎么是我眼花了?我又不是说这……呃!”

    陆小凤好像随意一侧身,手肘却不高不低刚刚好撞在司空摘星的肋骨上,顿时让他一阵气闷,话也说不下去了。

    司空摘星捂着肋骨好一会,看看陆小凤,再看看花满楼,忽然板起脸:“不就是问问你南书房发生了什么事么?爱说不说,犯得着冲我下黑手?”

    陆小凤也板起脸:“既然爱说不说,那你硬是籁我身上走了半里路算什么?再说了,你冲我下了十七八下黑脚我都没吭声,我不过是不小心拿手肘碰了你的肋骨一下,你怎么就这么小气?”

    司空摘星怪叫:“谁小气了?七童,木道长……”他将一起从神武门出来的那些人一个个点名过去:“你们都来评评理!”

    陆小凤冷笑,司空摘星怪叫,两个你来我往好一通闹腾,其他人连同花满楼在内,或者含笑,或者戏谑,或者木着脸,全方位围观。

    直到拐了个弯,再看不到神武门了,司空摘星才又踹了陆小凤一脚:“喂,现在可以说了吧?刚刚怎么回事?”

    陆小凤给了他一拳:“哪儿有怎么回事?就是南王世子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是皇帝长得一模一样,今晚西门和叶孤城决战,又正好吸引了大半个皇宫的警卫,所以他就浑水摸鱼想偷天换日呗!不想天是偷了,但来不及换日就被魏老大撞了个正着,现在还死撑着和太后说他就是皇帝呢!”

    司空摘星“喝”了一声:“南王世子好大的胆子,还专挑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去垫背呢?”

    唐天纵冷冷道:“谁知道他们是谁给谁垫背,又或者都是南王世子的合谋?”

    卜巨是川湘一带三十六帮悍盗的总瓢把子,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但方才丁敖传出消息说事情不对,他却也是被禁军们盯死在太和殿附近、不许随意走动的人之一,也不曾看到南书房里头一死一跪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人,此时听说,也唬了一跳:“南王世子确实好大的胆子!但要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与他合谋,我是肯定不信的。”

    他豪迈地拍了拍陆小凤的朋友:“你的朋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陆小凤苦笑:“我的朋友太多,有什么人还真不一定,当然卜老大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西门和叶孤城也肯定不是。”

    只是宫九……

    好吧,他也不会承认是他的朋友的……

    唐天纵看了卜巨一眼,脸色更冷:“西门吹雪居于燕北,轻易又不出门,或许还真不是,但叶孤城……白云城离南王府可不过一水之隔!你们谁一天十二个时辰半步不离跟着他了?能肯定他没有和南王世子合谋?”

    叶孤鸿手按剑柄:“难道你又亲眼看着他们密谋了?明知道南王世子意图不轨却隐而不报,如今又攀诬前朝皇室、当今皇亲,你们唐门是何居心?”

    唐天纵一滞,他也是跟着去南书房的人之一,就跟在殷羡身边,自然也听到叶孤城对西门吹雪说的那些话,叶家还真是当朝穆家的亲戚,虽说天家无亲情,穆叶又不是一个姓,一个前朝一个当今的,暗地里有没有拼个你死我活实在不好说,可叶孤城有心援手却是事实……

    此时给叶孤鸿上纲上线这么一说,脸色不由得铁青,但涉及到整个唐门,他却不敢轻易乱说话。

    叶孤鸿也不屑追击穷寇,只是脸上越发冷。

    顾青枫看着小小不到花满楼胸口的叶孤鸿,眼中闪过赞许之意:“叶家果然不愧是数百年的皇家贵胄。”

    陆小凤却叹了口气,越发担忧起来。

    连平日里以西门吹雪小影子为目标的叶孤鸿都这么一鸣惊人,那么叶孤城心中该有丘壑几何?他和宫九,到底谋划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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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好几日心事重重,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出宫门就不知道相携去了何处,花满楼和叶孤鸿也给一个捏泥人的青年拐跑了,他这事也不好再和谁说,更不能让李燕北出面去打听什么,只能每天上茶楼听些大路货的消息,什么南王世子异想天开想取皇帝而代之啦,什么皇帝重伤濒死啦,什么皇帝不治归天了,什么南王世子当即处死、太后又懿旨命人捉拿南王并一干从犯了……

    陆小凤听得心惊胆战,都无暇吐槽那皇帝当夜就死了、怎么外头传言还能越过阎罗王多为他延续三日寿命之类的,就怕听到白云城叶氏图谋不轨的消息——他其实不很在意谁当皇帝,但万梅山庄相识一场,他又素来爱交朋友,早将叶孤城也视为好友,更兼有阿伍在,他还吃了人家那许多果酒果汁,自然不愿叶孤城做那样要命的事儿。

    但陆小凤足足提心吊胆了七天,却只听说了太平王世子奉大行皇帝遗命、太后懿旨,登基为皇了!

    太平王世子?

    陆小凤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虽然因为爱管闲事,有时候也会掺和进官府中事,例如绣花大盗,例如之前的六条缎带,但太平王世子在江湖全无名声,金九龄偶然提起过,也只是一句“深居简出”,陆小凤对那位,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从近日京中女子传颂时听说的只有一点:

    太平王妃出身民间,太平王却一往情深,为了这个王妃,原本身为元后嫡子、对皇位本是唾手可得的他,都宁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在太平王妃过世之后,更是十几年正妃侧妃一个都没有……

    ——端的情深似海啊!

    ——端的是深情人自有福报,这不,失去的皇位兜兜转转,又回到他家手上了!

    听起来似乎很美满大结局,陆小凤却想起那夜和太后一起进南书房的宫九……

    似乎,那天宫九身上的服饰虽简单,外头的玄色衣袍也不是本朝尊崇的颜色,但领口处却似乎露出了一点只有皇室三代以内嫡血才能用的金黄?

    陆小凤暗自抹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他真不敢想象宫九真是太平王世子、而太平王世子又真成了皇帝之后,天下该是什么样子的。

    ——同样不敢想象的还有苏少英、张英风等,各个心理承受能力未必有陆小凤好,却偏偏又知道宫九是太平王世子,又见过他和阿伍玩游戏时各种“热情洋溢”模样的可怜孩子们。

    ——比起还没见过宫九玩游戏热情的陆小凤,这些知道太多的可怜娃儿才是真.风中凌乱了!

    那么让可怜娃儿们风中凌乱的宫九又在哪里?

    ——他以为大行皇帝祈福之名,带着阿伍,来到白云观,享受素斋果酒。

    今日是九月二十三,大行皇帝其实死了七天,按例该发丧了。但皇太后当日以麻痹乱党为名,懿旨隐下皇帝当夜就重伤离世的消息,直到第三日午后将南王捉捕归案后,才宣布皇帝的死讯,但因不好失信于天下人,皇帝的死亡时间并没有改回来,依然要三日后方才发丧。

    宫九却私下与几个知情的重臣宗室说了,今日虽不好发丧,却该与大行皇帝祈福,皇太后年老哀伤不愿动弹,皇子们又太小,他便自行带着阿伍,说是要到白云观住两日。

    大行皇帝一脉与太平王一脉惯是关系微妙,宫九能做到这般,委实赢得了内外重臣宗室一片赞誉。

    白云观中,顾青枫此次接待的规模尤其慎重。

    也是,前几日来宫九不过一介世子,还是因为比大行皇帝更嫡出尊贵、所以处境也比不如皇帝嫡出尊贵的南王世子更加尴尬的存在,且多少还是有求于木道人顾青枫的;但此次前来,宫九却已经是皇帝了——和尚道士也还是人,要在人间生活,便由不得对人皇不慎重。

    所以白云观那扇黑漆大门前,迎接宫九的不只有顾青枫,木道人古松居士,并一个肥头大耳相当福相、芒鞋白袜一身袈裟都洗得很干净却也很朴素的和尚。

    远远的,宫九和阿伍才走过山门,几人就迎上去,无量天尊阿弥陀佛的,惟有顾青枫笑着又对阿伍说:“伍公子可还用前儿那道桂花糯米藕?今儿的杂素饺子也不错,略减了些儿芋丝,却添了点菇粒,味道果然越发好,伍公子可也一并尝尝?”

    阿伍点点头:“素饺子也要,阿九很喜欢那个酱。”

    顾青枫回忆了一下,前儿宫九也就吃了两个饺子,这伍公子是如何看出他喜欢的?但不论如何,话出阿伍口,宫九又只是笑而不语,顾青枫也爽快应下。

    果然用膳时,宫九格外青睐那盘素饺子,当然真喜欢还是因为乃阿伍点的才格外喜欢,顾青枫等人都看不出来,但他们至少看得出,宫九对阿伍真不是一般的心爱。

    这样帮他夹个饺子都要先蘸好酱的甜蜜,真是看几回都能闪瞎人眼!

    顾青枫心里咂舌,面上却只管笑得如沐春风,看宫九给阿伍夹哪个就说哪个菜色,从工艺到材料到各种典故,简简单单的话题也能说得妙语如珠,阿伍有时候都听得忘了咀嚼了,好在他始终没忘记也帮宫九夹一两筷子菜,宫九们才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争夺品尝菜肴的内斗上、而不是如何过河拆桥弄死顾青枫。

    所以顾青枫也不知道在宫九面前对阿伍不敬固然是找死,但对他过分殷勤也是要命的活计——当然他迟早会知道,而且以后还会知道要把握宫九心里那不敬和过分殷勤之间的安全点,简直比掌握老天爷的阴晴表还难,起码后者还能有个星象风云可忖度,宫九的脸色虽是风云变幻,谁知道他的标准在哪儿啊?

    作为日后被恢复了爵位的睿郡王,顾青枫少不了有不小心踩了地雷被狂风暴雨轰炸的时候,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他还只以为自己招待得很好,一时饭毕,还亲手为阿伍沏了茶,之后方笑道:“九爷如愿以偿,却不知道六泉酒何时赐下?”

    宫九盯着阿伍手中茶盏,直看到阿伍自觉会意,将喝了一半的茶与他换了:“你也尝尝我的。”之后,宫九才算满意了。

    顾青枫等人一边腹诽着都是一样的茶,难道换个茶盏还能尝出花儿来?一边却也刷新了阿伍的重要指数。

    见宫九眯着眼品茶,众人也跟着品了一回,等宫九放下茶盏,木道人方才摇头叹息:“茶水虽好,贫道却更馋酒了。”

    宫九喝了阿伍的半杯茶,又见阿伍不嫌弃他的残茶也吃了,心情正大好,再听木道人这样故作轻松、其实十分紧张期待的一句话,想着还能用得上他,便道:

    “睿亲王妃原就是嫡妻元配,当年因战乱致使族谱遗失,一时不曾补上,后来又有小人作祟,反而生事,如今朕既登基,往太庙祭太祖、太宗各代帝后之时,自然也当禀过祖先,重新补上——至于睿亲王后裔,虽说亲王之爵封不得,郡王却也是可的。”

    此话一出,古松居士和顾青枫父子尤其欣喜,古松居士是想着父亲终于是名正言顺的嫡子,顾青枫却是欣喜于凭空掉落的一个郡王——或者起码郡王世子头衔。

    虽然白云观主在公卿之间也颇有名称,不管是亲王郡王,丞相太尉,太后皇妃,到了三清跟前照样要与他行弟子礼,然而正是接触的达官贵人多了,顾青枫才越发渴望这样名正言顺的尊荣。

    为此,就算明知道当日叶氏宗室女不得入族谱一事,根本不是什么族谱遗失小人作祟,他们也不肯再提了。

    连当日睿亲王都不过是转移财产保留血脉,他们此时再提,又有何济于事?

    能拿回爵位,已经是先辈不敢想的幸运。

    而木道人,为古松欣喜的同时,目光越发灼灼。

    但宫九却没提叶氏之事,转而对另一边方头大耳、很有福相的和尚道:“这次也多亏了四十七叔‘直言’——朕想着当日世宗命厉王一脉男子无论长幼都遁入佛门不得重入俗世也不过一时气话,厉王虽不是世宗亲子,总也是世宗看着大的侄儿……只是当年厉王所涉事大,王爵断不可恢复,但宗室身份总要认的,穆家子弟也万没有一辈子耽搁在空门里的。”

    宫九眯着眼睛笑:“所以四十七叔若是有合意的良家女子,尽可娶回来,贫富不论,只是莫再找什么欧阳情欧阳雨的才是。”

    和尚惭愧低头:“阿弥陀佛,和尚就不老实那么一回……”

    宫九无所谓,反正他日后控制僧道也不过为的避免不法之民以僧道为由逃避税赋罪责,至于老不老实,谁没个不老实的时候呢?陆小凤都可以只是一只泥巴鸡,老实和尚自然并非得都做老实事——

    他要真那么老实,可如何在陆小凤说出南王世子图谋不轨之后,点头肯定让江湖、甚至朝廷,都也相信真的只是南王世子图谋不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