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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大朝会两派暗斗 乾清宫秦钟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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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朝会的时辰便到了。一经宣召,殿外大臣们忙站好队伍,三品以上,按序步入养心殿,三品以下,则在殿外听旨。

    二十日那日,皇帝亲眼看着雷击勤政殿的景象,受了惊吓,身子一直时好时坏,所以定了太子和端王两人辅助监国。这两人平日里政见不合,两人背后所属派系也不相同,太子的亲娘,已故的皇后娘娘是英国公陶冉的嫡长女,代表了勋贵家族,而端王爷的外家则是曾经的太傅傅勉,代表了仕宦家族。

    皇帝恋旧,对于勋贵多加优抚,太子一直占据上风,而此次端王竟在监国之事上插了一脚,这着实让太子心生警惕,是否做得太过,父皇开始对他有所忌惮。两人在朝堂上分站左右两排大臣之首,太子为长为尊占据左手,端王在右手。

    开始时议的不过是京中赈灾之事,户部在太子的掌握之下,端王自知己之短,一直在避让。只是议完了赈灾之事,工部尚书杜昇却提起了皇宫内勤政殿修缮之事,说是图纸已然画好,只等施工。稳坐钓鱼台的端王此时插嘴,“我记得仿佛是工部营缮郎中秦业负责此事?”

    一时间,殿内大静。

    勾心斗角一辈子的京官们立时在心中盘算端王的意思,那秦业如今病在了家里,他儿子秦钟正跪在午门外,难不成这是端王准备对勋贵的一次反击?听说这秦业的表妹是端王的侧妃,难不成这是端王一手策划的?

    众人心中千丝万缕,面上面色各不相同,中立派如坐云端,目不斜视,摆明了跟此事无关,勋贵派则警铃大响,侧耳倾听端王的下句话,准备立时反驳,而仕宦派则面无表情,心中奔腾,将秦业一事想了又想,从秦业兢兢业业一生,到秦钟不过稚子,从宁国府的糜烂旧事,到贾蓉因贪女色被绑,口未张开,心中已万言。

    那工部尚书杜昇却也是个妙人儿,当即回道,“却是,只是秦业生病在家,他那儿子秦钟却是在午门外跪着呢!”这事儿就硬生生被如此捅开了。

    端王听了,却颇感兴趣,问道,“哦?他那儿子来午门做什么?难不成要替他老子上朝吗?”

    杜昇却道,“回端王爷,臣倒是的确下车问了问,说是圣上勤勉,设立大朝会,他爹却因与人龌蹉突发中风偏瘫在家,不能为圣上效力,心中愧疚,嘱托他来午门前跪着,也算替他朝见圣上。”

    此一时,原本在龙椅上眯着演的皇帝终是开了口,“果真如此说?”

    那杜昇长得一副五大三粗的实诚样,当即说道,“一句未差。”

    皇帝点头,道,“却是个有心人。”

    那边端王立时说道,“既如此,父皇不如宣他进殿来朝见,让其见了龙颜,也好回去跟他父亲交代,了了那秦业的愿望。”

    天底下却是没有不喜欢歌功颂德的皇帝,尤其是这皇帝上了年纪,刚刚被雷劈过,对自己正是有些怀疑的时候,秦业的这番话,可理解为忠于职守,也可理解为他对皇帝的一片忠心,皇帝怎会不高兴,当即便允了。

    秦钟在午门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此时虽已入夏,但凌晨的石板却也沁凉透骨,等听了宣召,被招儿扶着站了起来,秦钟的膝盖已经没了感觉,只得匆匆活动几下,一瘸一拐地跟着进了宫。

    即便后世在电视中看惯了朝会时人山人海的情形,但真的看见乾清宫前密密麻麻站在的官员们,秦钟仍是有些紧张,如果不是宁国府,他爹恐怕也是在殿外站立之人中的一员,而现在,他爹躺在床上,这辈子不知道是否能站起来。

    想到这里,秦钟心中怒气支撑着他整个人振奋起来,五指握紧,低着头,跟着那宦官一步步走进大殿。到了门口,宦官止步,只是通禀道,“工部营缮郎中秦业之子秦钟觐见。”秦钟迈过殿中大门处膝盖高的门槛,立时跪在了地上,响响的磕了三个头,朗声道,“臣子秦钟叩见圣上。”

    那边皇帝瞧见他人小小一个,在遥远的殿门处,根本看不见样貌,便道,“近些答话。”

    秦钟应了,低着头,目无斜视,向前走到殿中处,方才停了下来,皇帝又道,“抬起头来,说说你爹交代你的话。”

    秦钟当即抬头,只是不敢直视,眼睛依旧看着下方地砖处,道,“父亲因中风偏瘫在家,想着今日大朝会,却无法觐见天颜,日后却也未必能为陛下效力,心中哀伤,命臣子今日拿着由他亲笔所书的勤政殿雷劈情由并房屋、宫殿避雷之法跪于午门之外,也算了了心愿。”

    听到情由书和避雷之法几个字,皇帝的眼神不经意的亮了一下,道,“避雷之法?你爹的意思是,这勤政殿和京城遭雷劈并非天降警示,而是因为建筑方法不对?”

    皇帝果然心思细腻,一句便点中了要害,秦钟答道,“此是自然,打雷本就与刮风、下雨一样,乃是自然之象,只是我们想到了用雨伞遮雨,用衣服蓑衣避风的办法,却没有找到防御雷击的办法罢了,怎会是天降警示?”说罢,秦钟再次拜下,道,“以往种种,臣子未见,可臣子所见十年,京中无饿殍、无冻死之人,陛下仁政,万民皆知。”

    从秦钟进殿不过些许时间,事情进展却出乎太子、端王两派预料。秦钟未有怨怼,更未有对宁国府的控诉,反而抓住皇帝因京城雷灾下罪己诏的一事,为皇帝找了个无比好的借口。

    罪己诏是什么东西?是帝王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的圣旨,通俗点说,就是检讨书,一般行文上来便是“朕德不类”,虽情节有情节有轻重不同,但也代表了国家在这个皇帝的治理下,出现了偏差。下了罪己诏,虽会笼络人心,但自古以来却多是不得已而为之。想那帝王都是高高在上之人,平常人且不愿认错,何况帝王?

    众人一时心中各有思量,打量秦钟的眼光也与早上有了不同,这一招的确不同,若是秦钟上殿来便哭诉,以陛下往日优抚勋贵的做法,怕是秦钟还要受到刮落,而献上这避雷之法,替陛下解了心愁,陛下高兴之下,万事皆有可能了!只是,这究竟真的是秦业的意思,还是端王设下的棋?倒是无人想到秦钟身上来。

    那皇帝果然脸色大悦,道,“呈上来。”

    便有一宦官将秦钟手上的折子呈了上去,皇帝打开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笔好字,秦业练得是颜体,虽没有学得十分骨肉,也有了八分神韵,这笔字看着便已赏心悦目,秦钟自幼按着他爹的字描红,临摹的自然像,只是他双臂受伤,却是费了不少力气。

    折子上尽书雷击一事的情由,并列出如何避免雷击的办法,皇帝一条条看下去,从二十日起那些抑郁于胸的闷气竟是一扫而光,有了这份折子,怕是无人可说他德行有亏,遭致上天降下惩罚。不过是如同暴雨、洪水、雪灾一般的天灾而已。

    兴奋过了,皇帝便想到了秦钟的来意。杜昇一前便说了,秦业是因与人发生龌蹉事而中风偏瘫,这秦钟也算是聪明,没有直接哭诉,而是拿出了这份折子,这东西他很喜欢,自然也要给秦钟一个恩典,便道,“如若为真,却是大善!”

    秦钟不吭不卑,道,“如今已近夏日,正是雷雨多下的季节,臣子愿为圣上演示。”

    皇帝却不疑秦钟敢骗他,秦家还没这个胆子,心中安定,这才道,“却是可惜了,若是未有中风,朕倒是想见见这秦业,却是个人才,竟能想出如此法子。”

    此话一出,站在殿内的王子腾便心道不好,皇帝这是给秦钟诉说的机会呢!果然,秦钟顿时一双眼睛便红了,哽咽道,“爹爹一片忠心,本想于今日朝会呈于圣上,只是昨日竟有宁国府管家赖升,宗人府经历庄希提亲不成,竟谎称我姐姐早已许配宁国府贾蓉,还污蔑爹爹背信弃义,爹爹一气之下才中的风。”

    “圣上,我们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却也是仕宦之家,姐姐也是如珠如宝的被疼爱长大,臣子不明白,宁国府的贾蓉病的快要死了,为何要拿我姐姐来冲喜?就算是污人名声,强夺豪取一般也在所不惜。难不成贾家少爷的命是命,我家爹爹,我家姐姐的命便是如草芥一般嘛?”

    如此话语,却是戳人心肺。那秦钟又是小小一个人,瘦弱单薄的让人可怜,一张小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充满了无奈与绝望,此时倒不似刚刚那个在圣上面前应对自如的孩子,却是显露出孩子的本性。

    太子这边却是听得心惊,这宁国府连着荣国府,贾家又与王家、史家、薛家相连,确实勋贵中的中坚力量。若是真是让端王的手段得了逞,自己怕又是要后退一步了。何况,刚才这孩子解了皇帝的心结,自己这监国的差事恐怕也没多久了,不经意间,抚着衣袖的右手小指便微微动了动。

    那边却早有人注意,立时有人站出喝道,“大胆秦钟,你可知以民告官是何等罪名?且你无凭无据,只凭一张嘴,怎敢随意诬告?”